香港略记之小巷食记(一)

说来惭愧,鄙人活着似乎全为了那些所谓的moments that makes life worth living. 工作为了旅行,例行公事为了出逃。其实不太满意这种状态,愿不久的将来我便能活在真正享受过程的人生旅程里。倘若环境不变,心境变了更佳。

闲言少叙。在梦想尚未成真时,先移步启程再说。这次香港的四天三夜我以公司的Corporate Rate订下香港富豪酒店(Regal Hong Kong Hotel)的Deluxure Room, 酒店还特别以standard room rate招待。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铜锣湾–我们真是幸运。

08年底我曾来过香港,但那时我所识的是银行家的香港,本港女子通通烟熏妆,男子都好像高园园戏中所骂古天乐。

香港当然远不止于此。如今方知肤浅的人自然见到肤浅的世界。

在上海工作时的大老板Vincent为人谦和,他曾提起年少时拎着货物穿梭于码头为父亲做生意。Band 3 的大老板当年白手起家于体力工作,谁说只有美国才有梦。《岁月神偷》上映时我坐在戏院哭得衣衫尽湿,不仅仅为英年早逝的哥哥,更为鞋店老板的一句"‘鞋’字半边‘难’。”而吴君如饰的老板娘答得更妙:"都是半边「佳」啊。"港人为生活的坚韧同智慧深深映入我心。螺蛳壳里做道场式的室内设计硬是把三十坪的房间弄得五脏俱全,一碗白粥也要煮得惊天动地。

为着向这种惊天动地致敬,这次我们不再挥霍于各样酒家,而是决定于市井深巷中寻访香港美食。

我向来懒于为旅行做功课,幸而读过欧阳应霁先生的《香港味道》,其中附送地图。于是我们只需按图索骥。

第一站便是中环威灵顿街的麦奀云吞面。"奀"字怎读?我自诩文艺少女(妇?)却毫无线索,不熟广东话的先生亦不知。于是我们只能称其"麦不大"云吞面店。华人最兴讨口彩,连猪肝都要改称猪膶,好端端一间云吞店我们却镇日唤其"卖不大",真是罪过。

光顾三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怂恿先生上前询问店名来历。老先生的面容罩着平淡,皱纹里淌着和煦的沧桑:"奀,就是奀仔奀女,最小的那一个啊。""eng"音十分娇憨,原来店名翻成北方话即是"麦老幺水饺店"。

至于味道–牛筋香韧粘牙入口即化,温柔的云吞皮包裹滑脆的虾仁,面条照例会在筷子上弹两下,面汤稍温便可见到牛油凝结漂在湖面的星花。

先生举着筷子直呼:"哇,好感动啊!"我只顾低头大快朵颐,额上尽是汗珠,面汤裹着牛筋与鲜虾滑入腹中,温暖顿时inside out。我们直叹小岛与大陆的茶餐厅皆欠水准,东坡先生若尝过云吞面,只怕要在岭南与香港之间左右为难纠结一番了。

四周的香港食客倒十分淡然,大概于他们这再寻常不过。店里的伙计也只笑呵呵,恭谦有礼,一副兢兢业业不卑不亢小本生意的神情。大概做好是本份,吃得好更是天经地义。奔波辛劳一天后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犒劳自己。人生,不外一碗云吞面一壶热普洱,也无风雨也无晴呀。

下篇预告:威记粥品,泰昌饼家~